昨天開始,我一堆台大保育社的朋友,在臉書上為一個長者的離世而哀悼。雖然我從未有機緣見過他,但早在大學時期,這個人的名字就不斷在這群朋友口中出現。
站立者說
只有走不停的眼睛,會發現前面的你
2022年10月9日 星期日
烏來的隱士-老林
2022年1月25日 星期二
憶念果舟法師
之一 赴死向生
1/16上午,從群組中得知訊息,果舟法師病危,已經無法進食,與醫生討論後決定不再進行任何治療,一心念佛求生淨土。
心中一震,前陣子才念及法師,沒想到病況已危及至此。
我和果舟法師素未謀面,只通過幾次訊息。幾年前我辦理青年開講,曾在辦事上有些「年輕氣盛」之處,於是發了一封信給法師們懺悔。果舟法師雖與我不認識,但卻回了一封長信給我,讓我深深感動。前年,外婆捨報,我發信祈請法師們為外婆回向,法師也特別在齋明寺幫忙點燈祈福,這才知道果舟法師和外婆、大舅與舅媽在十多年前已有舊識。
去年,因為演謙法師的因緣,知道果舟法師生病靜養中,也和法師短暫通過幾次訊息。但在十月之後,就再也沒有音訊。沒想到再次聽到訊息,就是法師病危。
而這訊息,沒得商量、毫無轉圜,你知道這個人一心一意要赴死,他心意已決。
向演謙法師確認訊息來源的真實性,法師告訴我:「是的,果舟法師已回到總本山,不再做任何治療,一心念佛。」
好,既然法師已決定要上路,我們必當慨然送行!
那此之後,我進入一個特別的狀態。在行住坐臥的任何時刻,果舟法師「正在赴死」這件事,如一口警鐘,在我心內不斷撞擊著。可能是刷牙、可能是換完小樹尿布的一轉身,可能是起床睡醒的瞬間,我立刻就想到有一個人正在這宇宙時空的某處,準備赴死。他可能非常痛、他可能非常虛弱、他可能非常飢餓,但這些他都不怕。此時此刻,他用上此生最後的氣力,準備奔赴這一生最後的一段路。
這個畫面不斷警策著我,把心念安住在佛號上,為法師送上最後一程。
常常我覺得自己並不在人間。我的身體在行走,從辦公室走到教室,從走廊的這頭走到那頭。但我和眼前這熱騰騰的人間,有了一個殊異的距離。我依然在做我該做的事,上課、晤談、陪小樹玩、吃飯、甚至還能跟學生開玩笑。然而,借用完形心理學的話說,這些本是「前景」的東西,卻好像變成了背景。或說,前景依然是前景,但是背景卻異常地清晰起來。
那個背景,是莫言的《生死疲勞》,是蕭紅的《生死場》,是無數魂魄四處飄零奔赴的虛空茫茫。
之前聽果慨法師《佛教徒的生死觀》,描述他母親往生的經過。當時他在馬來西亞弘法,聽到母親出車禍之後立刻準備動身回台。從馬來西亞準備趕回台灣的那幾天,他心中的大悲咒「恆續不斷」。除非在開會或需要動念思考,否則,大悲咒從沒在他心內停過,不斷盤旋低吟。
以前很難體會這種境界,果舟法師讓我稍稍明白了。
赴死而生,法師用他個人的赴死,讓我更深刻地知道,原來修行者的腳步就應該是這樣的。一腳踩在「生」的這邊,一腳踩在「死」的那邊。我們時時刻刻都在赴死,也時時刻刻都在往生。
之二 承認且同意的痛苦
果舟法師在三天後,1/18的晚間捨報了。
當天下午,我正在參加一場團體督導,主題是「非自願型案主」。
所謂非自願型案主,就是被逼迫要來接受輔導的案主,通常都是觸法個案,譬如家暴、霸凌、性侵害的相對人,因此被規定要來見諮商師。
「處理非自願案主時,有一個很重要的命題是,到底什麼是他『承認且同意的痛苦』?法院裁定書上的理由,是官方的理由,但真正困擾他的是什麼?如果這件事情找不到,我們就很難有跟他工作下去的著力點。」講師如是說。
「承認且同意的痛苦」。我在筆記本寫下這句話。
對於非自願案主,找到他們承認且同意的痛苦,是諮商師的課題。確實,若沒得到他們的肯認,則一切輔導作為都是表面功夫,終究無效。
諮商作為一種世間法的專業,尊重、理解案主的主觀世界,當然是重要的基礎方法。然而,我想說的是,對於這個身體的敗壞與老死,對於生命的各種順逆遭逢,誰又曾是「自願型案主」?
在無常與死亡的面前,誰管你同不同意、承不承認?
不管你承不承認、同不同意,我們都會老。
不管你承不承認、同不同意,我們都會病。
不管你承不承認、同不同意,我們都會死。
別說老病死,遇過一些從極度殘破家庭出身的案主,他們根本不想繼續活著。他的誕生,也未經過他本人的承認與同意。但又能如何?人在這個世界上,能作主的事情看似很多,但真是如此嗎?
督導結束後回家,晚上八點,我正陪著小樹在客廳地上玩積木。媽媽從房間裡走出來告訴我:「果舟法師剛剛往生了!晚上7:52分。」
心中那口鳴了三天兩夜的大鐘,撞了最後沉沉的一下,法師終究是捨報了!
我抬頭看看時鐘,在心裡對著虛空說:
「果舟法師,您真正了不起,這一次的死亡,是您完全承認,且同意的。」
祝福果舟老法師,了脫病苦,在極樂世界化解這一生的心傷內傷,未來再與我們一起跟師父打拼喔!
[後記]
小樹一次聽到我和媽媽在討論果舟法師的病情,忽然就問:「爸爸,果舟法師怎麼了?」我也不知道他小小的心靈,怎麼這麼快就記得果舟法師的名字。
果舟法師往生後幾天,一次我們餵小樹吃早餐,他說果舟法師是他的好朋友,要幫法師念佛。我們錄了一段影片,也放在這裡,當作是小樹和老法師最後的結緣。
2021年11月20日 星期六
紅塑膠椅與王船──花痞子<半島搜神記>觀後感
很久沒有進劇場看戲了,為了支持我沒有之一的好同事郁屏老師,今天放下萬緣,再次走進實驗劇場的黑盒子,溫習一下「看戲的自己」。
散戲後經過郁屏老師身邊,說「有時間我會寫篇心得」,為了避免「妄語」,趕緊信守承諾來交稿(喂)。
我非劇場專業,寫了貽笑大方,於是最後回到那些腦袋中浮現的念頭。如果說劇場也是一個巨大的投射測驗,那「看戲的自己」永遠是最值得探究的。
[戴了便當還是沒有口罩吃]
這句話是整齣戲我覺得最好笑的一句台詞。
看戲前,郁屏老師即跟我預告是個又笑又鬧的戲。
其實平常他就是個又笑又鬧的人(身為一個文學博士但完全沒有架子)
不難想像戲裡有他的影子。
然而他也是一個認真到有點拗執的人(在某些方面)。
這能鬆能緊、可收可放的本事,
也讓<半島搜神>在說學逗唱、插科打諢之間,包藏許多值得思索的問題。
第二幕「是誰在喊大風吹」
把一個人人耳熟能詳的童年遊戲,弄得象徵意義十足。
「吹,有扶老太太過馬路的人。」
「吹,50歲以上的人。」
「吹,BMI 25以下的人。」
這個世界充滿各種衡量人的尺規,把本來活生生完整的個體,依次分類定序。
幾歲以上可以先打疫苗(忽然恨不得自己快點變老?)、BMI多少以下才叫標準身材。
行善、健身成為一種「有目的」的時尚(有目的的行善還剩下多少的善?)
,時尚背後則顯露出社會的集體焦慮。
眾人在各種指令(認同、肯定)之間追馳亂走,只為趕緊抓到一個暫能棲身的處所。
而那個暫能容身的地方,竟然不過是一張張紅塑膠椅!
而最諷刺的是──到底是誰在喊大風吹?
劇場中使用一個隱藏之聲,在黑暗深處發出急急如律令的哨音。
到底是誰在主導這個遊戲,決定誰生誰死?
即使看不清楚這謎之音,人們還是無法擺脫他的牽引,
繼續妄逐外境,也忘記自己能動的主體性。
其實這謎之音不在別處,正是人類集體共構的一種「集體潛意識」吧!
第三幕-「瘟疫要開記者會」該是這齣戲最打臉人類的一部分。
讓病毒現身說話,控訴人類對環境的迫害與集體共犯。
在我們求取自身平安的同時,是否也犧牲了其他人的平安?
戴上口罩,保護自己與他人?恐怕還是前者的成分大了些。
裡面一小段提到人為何有權吃畜牧業生產的肉?
一位演員說:因為我們提供環境、出錢買飼料,養牠們長大,所以我能吃他。
疫苗於是說話:如此推論,你的孩子也是你生、你養、你出錢,你就能吃他?
眾生位階一致攤平,推論的馬腳就能一眼看穿。
說到底,依然是人類的獨權心態,許多的說法也只是「說法」而已。
[紅塑膠椅與王船]
整部戲,戲份最重的就是紅塑膠椅。
沒錯,那種在五金大賣場最俗豔紅的塑膠椅。
本來我看到簡介會有東港王船戲時,還期待著舞台上會出現一艘仿真的氣派大船。
結果沒有,王船就是紅塑膠椅做的!
用一個大拖板車,紅塑膠椅四處堆放就完成了。
結果在燈光音樂的搭配下,最後還真有那火燒王船的熊熊意象!
我不確定這樣的道具安排是否也有一些隱喻,還是只是地方劇團經費不足?
若是前者,隱喻的道理大可任人胡謅。(譬如這是一種對比的暗諷)
但若是後者,才是我欣賞之處。
在花痞子劇團的網站上,他們寫:
主要成員在84年屏東第一次「現代劇場運動」時就參與其中,憑藉著屏東第一個現代劇團《黑珍珠劇團》專業的培訓及歷年的演出,自發性地傳承起戲劇香火,由團長郭秀春、導演林郁屏領航下,願意在資源、人力都嚴重不足的情況下,於87年11月成立《花痞子劇團》,多年來仍是屏東唯一的現代劇團。
在一次聊天中,我告訴郁屏老師,我國中時曾參加過一次《黑珍珠劇團》舉辦的青少年戲劇營。若真是如此,這群「各有正職」的演員,用業餘時間,讓這個劇團在屏東延續了26年。
26年,多麼驚人的成就!
我從一個國中屁孩,變成和導演成為同校同事。這麼多年,這些人還活著!
我相信地方小劇團一定是拮据的,各方面都拮据。
在屏東這貧脊的小地方,玩藝術,就得在各種現實侷限中想辦法突圍。
而這突圍過程,反而能看出人的「靈思」與「厲害」。
寫到這裡不得不自誇一下,今天我也有這麼一段「突圍」的過程。
早上和太太帶小樹去屏東一處公園玩。
結果小樹一個不留意,把他最愛的球給掉進水池裡了。
只見那球越漂越遠,漂到了湖心。
我四處尋找資源,發現旁邊也找不到夠長的樹枝可以搆著,準備放棄。
忽然動了一念,開始到處找石頭。
做什麼呢?我開始丟石頭,把石頭丟到池子裡,目標:球的右側水面。
我製造一個又一個的漣漪,那球呢,被一波又一波的水紋簇擁著,慢慢往左、往左,最後回到了池邊。
當小樹再度拿到球時,開心極了。
那我也對自己非常滿意,整個自我效能感大爆表。
用「極簡」的方式解決「極難」的事,就是我們這種鄉下小孩要會的本事。
沒有人、沒有錢,反而能激發人的巧思。
紅塑膠椅的王船,大概也是花痞子突圍的本事與巧思吧!
[流浪神狗人]
這是陳芯宜導演多年前的國片。
我早忘記「流浪神狗人」的具體情節,但卻在打這篇文章時,浮現出這部電影。
覺得他和「半島搜神記」有許多元素是可對話的。
半島搜神記,把「神-人-鬼」攤開並陳,這三者平常似有高下,但在戲裡,卻讓大夥一起「跌落神壇」,都成了在趨樂避苦中掙扎,患得患失、自相矛盾的芸芸眾生(唉,不愚痴就不能稱為眾生了)
流浪神狗人,讓「流浪的神、流浪的人、流浪的狗」三條線譜成電影。是的,神也流浪,還斷手斷腳,需要收容所!看來最卑微的流浪狗,反倒成為電影中最自在的一種存在。
自在,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我們以為求個現世安穩,就能自在。
卻不知這現世安穩的「追」,恰恰成為一種對反的力量,讓我們永遠追不到。
自稱道家信奉者的郁屏老師,
在這部「說了這麼多」的戲碼中,包藏了一個最深的元素,是他沒說出來的吧!
等等,噓~~~~老子說,就是不能說阿!
有興趣的人可以來逛一下花痞子劇團的粉專喔!
2021年11月8日 星期一
艙之困-現代社會的多重人格
這個題目,是今天走路去高師大上課的路上,冒出來的。
2021年7月23日 星期五
場、臨在、聽與說
蓮社的明倫講座改為線上開課了,在疫情衝擊下,這是不得不的選擇,也是一種與時俱進。對辦了近半世紀的講座來說,老骨脫新胎,蓮社也得趕上時代潮流了。
當我把線上講座的連結,幫忙轉傳分享出去的時候,心中發起一個問號:「有多少人會上線去看呢?」答案其實我們都蠻清楚的,屈指可數。
若未來,即使疫情過去,我們也都把講經搬上Youtube,那講經,還能稱為講經嗎?
我想起以前參加講座的自己,硬著頭皮參加,在多如星海的名相中迷路,似懂非懂硬是抄進筆記。暑假天熱,講堂座位狹窄,就著小木桌,汗水墨水齊下,有時體力不支,打了個盹,又復驚醒,下課急急忙忙請教同組同學。
那樣捉襟見肘、環境逼仄的年代,未來,我不用再如此受苦了。我可以在房間裡打開冷氣、調一杯好茶,衣服穿得不那麼整齊也無所謂,舒舒服服聽經聞法。然後,再也沒有精神不濟的問題,累了隨時按暫停,休息一下再上路,多麼舒適便利!
我思考一個問題:「是講堂上瞌睡的我收穫較大,還是在電腦前保持清醒的我,收穫較大?」
這關乎到另一個重要問題,「講經/聽經」這件事,到底是一件什麼事?它和世間學校教育的課堂、教學,有何不同?
我很想直接講出一個「徹底佛教徒」的答案,但我知道這麼說,對非佛教徒的朋友來說,這太怪力亂神了!
好吧,大家也知道我就是個徹底的佛教徒,直講了也無所謂。差別在於:講堂上有龍天護法、有佛菩薩啊!不只有佛菩薩,還有十方無邊的受苦眾生,擠在走廊上、虛空中。我們打盹,他們求法若渴。
我實在無法不把這最根本的差異直接點出來。若能想像這樣一個場景,那麼我們就會同意,每一次實體的講經,都是獨一無二的一次法筵盛會。說法者,代佛說法,一時祥雲來集,諸佛海會悉遙聞。聞法者,拖著流浪千萬劫、生死疲勞的臭囊具,終於爬進這方空間,領受法的滋潤。那一剎那的「說」與「聽」,火石擦燃、一燈破闇,真是百千萬劫難遭遇。
於是,我終於比較能明白,為什麼雖然當年講堂是似懂非懂,但每次回來後,自己在心境上、行為上,都有一些明顯的提升。包括前一篇懷念連志道老師的那篇文章,那種聞法的狂喜。另外有一年聽了某位老師的講經,回來後自然而然完全吃素,從此對肉不再動心。
「我到底聽了什麼?」這個問題,若要我用申論題般回答,確實也能回答出來。但我想,自己應該聽到「更多更多」──借用教育學的專業術語──「隱性課程」。那不是用「耳根」與「意根」能抓取的內容,在那個講堂的虛空中,可能有某個護法神,拿著金剛杵敲醒夢中人。也可能有一條意識流,被文殊菩薩拿出智慧劍大刀一斬,截斷瀑流。
講經線上化後,佛菩薩還會來嗎?十方眾生還會來嗎?我想,還是會來的!只要誠意俱足。然而,當下才能發生的電光火石,在時空隔離下,恐再難以發生。
當下臨在的場,為何如此重要?
聖嚴師父還在的時候,常會在早齋後,隨機方便為僧眾說法,這是法鼓山許多法師們最享受的一段時光。不只一位法師跟我提過這件事,師父的早齋開示,很多人聽了都覺得「師父是針對他而說的」。
有一位法師,說有陣子他很沒信心,想要去接受心理諮商,奇怪,過沒幾天,師父在早齋開示就說:「出家人不要想去做心理諮商,把心安住在道上面,佛菩薩會給你解答。」法師嚇了一跳,他才動了一個念而已,師父怎麼就知道了?
我們都不知道師父是怎麼知道的,但我相信,師父時時刻刻在觀察、感受、關照整個僧團的狀態,然後他走進齋堂,讓自己「臨在」那個當下時空場,在最洽當的時機、最洽當的因緣,說出最應機的開示。
用心理諮商的術語,這叫「團體動力」,而且是「大團體動力」。團體帶領者,必須對團體中的每個成員、每個次團體,以及其中的語言、性別、權力位階、防衛機轉、競合關係等等,都有高度的敏感度,然後在這些明流伏流裏頭,進行穿針引線、調和鼎鼐,甚至能推動成員彼此面質、對話、覺察。那真要大內高手才能辦到。
聖嚴師父無疑是高手中的高手。
然而我要說,每一位法師也都是高手。因為──「說」與「聽」的這個時空場,須由「說者」與「聽者」都同時帶上十足的誠意與動力,智慧方能在那個當下時空,因緣俱足、光明開顯。整個聽經聞法的過程,是一個綿密、微細、不斷的互動過程,聽者與說者的意識流,就像兩塊打火石,不斷來回敲擊、摩擦、切磋,最後引燃熊熊慧炬。為何法師都覺得師父說的就是他?這當中,必然有法師們清厲的自我覺察,照見煩惱多如牛毛,因此,師父開示,全都管用!。
「聽者」和「說者」是否能同在一個時空場、同個頻率,十分重要。聖嚴師父的早齋開示、禪七開示的錄影,從來不會放上網路,供大家自由點閱。因為,那樣「臨在的語言」,是在「非常時期」、「非常空間」、「非常聽眾」這三者俱足的條件下所迸裂的智慧。你心不夠定,你聽不懂。你狀態不對,你無法接受。你還沒準備好當一個「聽者」,很抱歉,「說者」不說。
作為一個輔導老師,「聽」與「說」是我們吃飯本領。我必須要說,在這個大家瘋狂追劇、按讚訂閱開啟小鈴鐺的年代,人類「聽與說的需求」,卻從來沒有少過。現在如此,未來也依然如此。只是,我們「聽和說的本事」都在慢慢退化。我們需要,但我們搆不到。甚至,我們連自己需要,都不知道。
三級警戒前,我和太太與小樹到屏東市一個餐館吃飯,隔壁桌是三個女生,看起來像是老朋友的聚會。整個餐廳的二樓,就只有我們兩桌客人。一開始他們熱熱鬧鬧,寒暄一番點完餐後,後來就安靜下來。我一看,三位女孩各自滑手機呢!這畫面現在很常見,也沒什麼大不了。本來以為他們各自忙完就會開始聊天吧?但她們就這樣,自始至終滑完了那一餐飯,直到離開。
時間對了、空間對了、人到齊了,他們明明有機會,能在這獨一無二的場子裡,好好來一場的聽與說,讓彼此的生命(或說意識流)進行擦撞或交流,撞的是好是壞、是深是淺,都不打緊,但他們卻讓自己遠離了那個當下,進入各自的小世界。(忽然覺得,英文far away這詞非常傳神,真的是遠遠離開了當下)
我們明明渴望交流,卻又各自遠走。
於是我們這個時代,處處是支離破碎的場、處處是「唱單簧」的場、處處是一顆顆「內熱外冷」打火石,擦不出火光。
內熱,因為各各都是渴望被理解、被聆聽的靈魂。
外冷,因為越來越沒有誠意與能力,走進場中,與人交流。
同時作為一個合格的諮商心理師,我是否應感到高興?因為表示未來市場大好,寂寞的群眾、失去對話能力但又渴望被接住的靈魂,四處飄零。
這是物質文明發展過度的悲哀,我們必須用金錢,買回本該唾手可得的美好-人與人之間的直面交流。
盼望更多人能走出自己的世界,從「練習聽」開始,參與別人的生命場。
讓每一個遭逢,都是臨在。
讓每一場對話,都是那麼有滋味、有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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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引用林安梧教授在《金剛般若與生命療癒》一書中,對「場」這件事的思考,和此篇文章作為呼應。
場的思考與如其本然的呈現
我非常強調經典的詮釋乃是生命的參與,生命的參與是滿需要有一個因緣,需要一個場,而所謂場,其實是時間跟空間。值得注意的是,有人才能成其一個場。譬如說現在樣的一個場地,我們現在的時間七點,空間有這麼樣的一個空間,但人沒有參與,這個地方就不成其為一個場,不成其為一個場,就沒有所謂的理解跟詮釋的活動。
場的重要性,佛教跟很多思想家都有類似的說法。我有時候喜歡讀一些雜書,所謂雜書就是它不一定是成系統的著作,而它往往有一些重要的話頭,這些書擺在書架上,每個禮拜偶爾大約每次花個半個鐘頭,巡一下,一本書你覺滿有趣的,就把它拉出來看,隨意的翻翻,有時候會翻到很好的句子。 有一次我翻到維根斯坦的一篇作品,裡頭提到的 剛好可以拿來說明我們要說的:「我發現我不是用我的腦子在思考,我是用我的鋼筆和我的紙在思考。」當他寫作的時候,紙鋪好了,鋼筆拿起來,於是就在那個場裡面,有紙有筆在一個時間裡,整個人參與進去了,思想自然而然的由筆端流出。當筆觸到紙的時候, 思考就開顯出來,這是一個場的思考。
在當代,維根斯坦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哲學家,尤其他晚期的哲學非常強調場的思考,非常強調我們存在的生活世界,所以所謂思考並不是說,我現在要去思考一個什麼樣的對象,而是就在那個場裡頭開顯所謂思考,真正的智慧的開啟都是如此。《金剛般若波羅蜜經》裡,佛陀並沒有斤斤較的說我要怎麼說,要說些什麼,不是的,他其實是在一個場裡面,一個恰當的機緣,恰當的地點,由於他和他的門人,一起參與而顯現了這樣的思想。
-林安梧《金剛般若與生命療癒》
2021年7月6日 星期二
教會我念佛的人-憶連志道老師
許多人知道我是法鼓山的弟子,但我身上另一個血脈,來自李炳南老居士的台中佛教蓮社。禪宗的法鼓,淨土宗的台中蓮社,對我都有莫大影響。我和太太認識,即是蓮社的因緣。蓮社讓我建立學佛的正知見,也讓我第一次感受到法的喜悅。前幾日剛往生的連志道老師,就是第一個教會我念佛的人。
蓮社每年寒暑假,都會舉辦大專明倫講座。這個講座歴史悠久,從太老師(蓮社弟子對李炳南老居士的敬稱)開始,一直到現在他捨報快四十年了,依然弦歌不輟。
大二下學期,我完成一次非常有象徵意義的東海岸單車流浪。(聽過我演講的朋友,應有聽過這個故事)。流浪是在五月,七月的暑假,我就到了蓮社報到,參加為期兩個多禮拜的大專明倫講座。
講座的課程安排大概是這樣。白天是正式課程,由太老師的嫡傳弟子授課,研讀太老師訂下的六門基礎經典。內容橫跨淨土、唯識、天台等宗。晚上則有所謂<與佛有約>的念佛共修,是長達兩個多小時的密集念佛。
對淨土宗來說,念佛要念到什麼程度,才叫往生有份呢?有個境界叫「一心不亂」。這四個字寫來簡單,要做到卻極難。太老師曾說,挑戰看看用108顆的念珠來練習。看你這108聲阿彌陀佛之間,是否能全然都在佛號上。只要一有妄念,念珠倒轉,重新來過。
當時聽到這個道理,當然想要來挑戰看看。於是在第一次的與佛有約,我竭盡力氣把念頭掐住。用嚴格的另一雙眼,看著念佛的自己。後來隨著念佛越來越快,我發現「換氣」這件事會讓我破功!我希望連換氣的那瞬間都不要有!
這樣緊逼下來,結束時早就身心俱疲。確實也能在換氣的中間,感受全然專注的快感。但當時想,若要是沒有氣息,該有多好!
過幾天,連志道老師來上課,他上一門<淨土導言>,這是一場專題演講,介紹淨土法門的殊勝。
我永遠記得,那堂課我聽到內心震盪,多次在心中拍案叫絕。連老師說的很多體驗,都和我在東海岸騎車時所體會到的,完全相合!應該說,騎車時,我還是矇的,心中累積了大量的思考與困惑,甚至是,自己也不知道那個困惑到底是什麼。隱隱約約,有一個聲音在身體深處發酵醞釀,但我說不出那是個什麼。
結果,那晚的講堂上,連志道老師把我說不出來的,說出來了。那像是你身體裡面一個無可名狀又搔不到的癢,忽然之間被搔到了。又像是剛出生的小嬰兒,身體不舒服哎哎哭,他說不出那個苦,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苦,但終於被媽媽給找到了!
以前我認知的法喜,是淡淡的、輕輕的,很有氣質的那種。那一晚我才知道有一種法喜,叫做狂喜。我的心裡好像有一座大鐘,隨著老師的講演,不斷被撞擊,來回震盪共鳴。
我實在太激動了,以至於下課之後,我立刻走出講堂,在迴廊上等待老師。我想問他,這一心不亂,該怎麼才能做到?這「換氣的麻煩」,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克服?
老師聽了我用的方法,用慈祥的微笑對我說:「念佛應該是很享受的事情,你把自己繃太緊了。專注沒有錯,但也要放鬆,用輕快自在的心情念下去,換氣也沒關係呀!」
這真顛覆我的想像,從前我認識的淨土宗,是緊的。今天有個老師卻教我要輕快自在!
學會這個方法,下一次的與佛有約,我就用上了。
之前我是在玩諜對諜,把自己的心當作嫌疑犯,死命盯著自己。深怕一個閃失,就動了妄念。而一動妄念,就會懊惱、挫敗。
現在,我依然專注,但就是把手輕輕放在念頭上,而不是掐著它。知道自己在念佛,看著自己念佛。
這個「看」,很有意思哦!我看自己念佛,這樣是分出了兩個我,「看著的」和「被看的」。後來我發現,這個看著的,後面也還可以有一個我,看著這個看著的我。哎呀好饒舌,簡單說,就是螳螂補蟬,黃雀在後。這螳螂也有念頭呢!還得有個黃雀,看著螳螂。這樣心裡就分出三個我了!你瞧瞧,我就把自己逼到這個程度,專注還得分三層。
跟連老師學會這個鬆的竅門之後,一開始,我的三個我依然開始運作,但現在我放鬆些了。具象來說,螳螂把手輕輕放在蟬的上面,黃雀也把手輕輕放在螳螂上面。(小樹這時候就會開心地說:動物疊羅漢!)
這樣念呀念,忽然一個瞬間,三個我,竟然全融合在一起了。沒有蟬,沒有螳螂,沒有黃雀。沒有誰再需要盯著誰,也沒誰需要被盯,他們渾然一體,不分你我,一起進入一種,哎,很難描述的狀態。
時間的感覺不見了,你好像進入一個黑洞當中,整個身心就只有佛號,完完全全只有佛號。身心內外一個宇宙,佛號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過來,不斷不斷來,咚咚咚不斷擊打,每次敲擊都是那麼有力量,彷彿霎那就可以永恆。
那天我出堂之後,發現時間變慢了,感官變得異常清晰,耳邊念佛聲不斷迴繞,不確定那到底是心裡發出的聲音,還是一種幻聽。
以前我認知的法喜,是淡淡的、輕輕的,很有氣質的那種。那一晚我才知道有一種法喜,叫做極至寧靜的狂喜。
你很安靜,但你也在流淚,安靜、開心地流淚。像失依失怙的孩子,再次投回母親的懷抱。像穿山千里的溪河,再次流歸了大海。
一直沒有機會告訴連老師,他短短的一場演講,一個方便問答,讓我從此知道如何念佛。也讓我知道,念佛法門不只是外表那樣的緊肅古板。只要鑿之有方,心裡頭真的能發出光來,滋潤一切的困頓與混濁。
我和連老師,自此沒再見過幾次面。但知道他一直帶著極大的願力,開創了弘明教育體系,成就無量學子。沒想到,再次為文,就是老師往生之時!
世界上竟也有這樣的老師,親炙的時間很少,但對人的內在竟有翻天覆地的影響。他像是一根火柴,為我擦燃了第一把火,烈火熊熊,夠我用上一輩子。我從此有了一把鑰匙,可以回去那個空寂世界,感受念佛的法喜與快樂!(雖然不是每次都成功)
願心堅固的連志道老師,此時應已在彌陀座下、七寶池上,暢快聽法了!
祝願老師早成佛果,再來為更多迷路遊子,燃起熊熊慧炬之火。
[後記]
學佛之人本來甚少談自己修行境界,往來古德皆重視厚積薄發。今日將自身念佛的歷程與心得寫出,不為炫耀,除感念連老師之恩澤,也盼拋磚引玉,讓有緣朋友能知道──學佛與念佛,絕不是一件呆板、教條、老氣、綑綁之事。只要真鑿出光來,那是源源不絕的無盡藏。
另,文中描述的內心定境,讀起來很美,但學佛,並非追求個人定境之卓絕。重在回到人倫日常之間,敦倫盡份、莊嚴國土、成熟眾生,此乃釋迦之教旨也!
2021年7月3日 星期六
小樹兩歲紀念文
小樹在今年5月1日,度過他人生中第二個生日。他忙碌的爸媽,卻在隔了一個多月後,才終於得空,能再為他寫一篇紀念文。
毓純其實比我認真許多,他有一本樹林小手札,記錄著小樹成長變化的點滴。沒隔多久,我們常常就在小樹睡著之後,努力回想他最近的發展進程、生活點滴。那是媽媽認真的心意,而爸爸只是每年出來跑跑龍套,幫忙做個總回顧而已。
這一年,小樹長大許多,從一個還在地上爬的嬰兒,變成會跑會跳、哼歌跳舞的小男孩了!要用一篇文章來涵蓋這一年的各種成長,實在太難。決定以「日常對話」來做為架構,把一些生動的生活畫面,用文字留下來。或許明年再回來看,小樹的這些對話,又不一樣了呢!
情境一:喝水
樹:要喝大眼蛙~~~
(媽媽拿水壺給他)
媽:樹兒,喝水不要喝太多喔~不然就會跟誰一樣
樹:小豬
(又喝了一下,邊喝邊想)
樹:不要小豬,小豬會尿來尿去。
(乖乖蓋上水壺蓋)
小樹愛喝水,尤其是晚上睡覺前的時候。
不知道是否喝水成為他的拖延戰術,總之,要上床前,他會一次又一次說:「要喝大眼蛙」。
大眼蛙是他心愛的水壺,抱著它喝水就能心滿意足。
有段時間他實在喝太多水了,喝到隔天早上起來發現漏尿。
於是我們只好想出這個辦法──派出他最討厭的動物:小豬。
只要想到會跟小豬一樣,小樹就會立刻丟下水壺,乖乖上床睡覺了。
情境二:晚上哄睡
爸:樹兒,今天是不是又是快樂的一天?
樹:小樹不快樂~~~(但快樂地在床上打滾)
每晚哄睡的任務都交給我來進行。
我會帶著小樹回顧今天的大小事。從早上起床開始,一直到晚上睡前時光。
每次的Ending,我會問:「今天是不是又是快樂的一天呀?」
以前,小樹聽到這兒,就知道準備要睡覺了。
但有一天,他忽然開始說:「樹兒不快樂~~~」
然後調皮地在小床裡滾來滾去。
許多爸爸媽媽都知道,
小孩有一陣子會進入「唱反調」時期,
藉由「否定和拒絕」,來開始練習自己的「自主權」。
聽到小樹說不快樂,我就會一邊搔他癢一邊說:「快樂~快樂~~小樹很快樂!!」
小樹就會興奮地咯咯笑,完結這一個睡前儀式。
不過,聽到一個兩歲小孩說:「我不快樂」還蠻有意思的。
差點以為他已是勘破人間幻樂的小悉達多,準備邁向解脫之路了!
情境三:換尿布
樹:(看著爸爸手上的尿布)不要狐狸布~
爸:這個不是狐狸布(但爸爸手上拿的是狐狸布)
樹:不要狐狸布,要大象布。
爸:這是大象喔,大象穿著狐狸的外套呀~躲在狐狸外套裡面。
你看,大象的尾巴在這裡,要很認真看才看得出來喔~
(小樹欣然就範)
我們家的尿布有兩種圖案,一個是狐狸、一個是大象。
小樹不知從何時開始,指名只要大象,不要狐狸。
還會鬧脾氣哭鬧,一定要穿他的「大象布」。
不過,這麼聰明的小孩,怎麼可能這樣就被唬住?
是真的!
結論:小樹遇到一個比他還賊的爸爸。
情境四:幫小鹿看病
樹:要把小鹿放跌倒
(小鹿四腳朝天)
樹:小鹿,打針囉~~
(拍拍小鹿的肚子)
樹:一下子就好了喔,不要哭哭唷~~~
這種扮家家酒的角色扮演遊戲,已經出現在小樹身上。
有一次他把小鹿拖到樓梯間,煞有其事地把他弄成四腳朝天。
搖身一變成了醫生,開始幫小鹿看病。
我們在上面吃飯,哭笑不得,那就是我們平常幫他點眼藥水說的話呀!
也另外記錄一下,小樹在這一年,針眼反覆發作。
而每次點眼藥水、擦眼藥膏,就變成一場追逐大戰。
常常我得和毓純連哄帶騙、軟硬兼施,才能把這個任務順利完成。
最嚴重的時候腫了很大一包,只好去醫院挨一刀。
當天真是讓人難忘,爸爸媽媽加上好幾個護理師,才把小樹抱住固定,哭聲震響整間診所。
這時候才知道,所謂小孩挨刀,爸媽都一起痛的滋味阿!
情境五:小樹唱春神來了
樹:春神來了怎知道~梅花、黃鶯、報到~
刺蝟、魟魚、彩面山魈~~綿羊、老鷹、螃蟹青蛙~
春神來了怎知道~長頸鹿、鬣狗、河~馬~~
小樹是個愛唱歌的孩子,也愛動物。
這一年我們天天被他稚嫩可愛的聲音所包圍,
而他則在動物的世界裡翻來滾去、爬進爬出。
一首春神來了,不會歌詞,就把他認識的動物全部唱進去。
往來覆去,唱它千遍也不厭倦。
有個清晨,我們已經起床許久,正納悶為何小樹還沒醒來。
正當我準備去開房門時,聽到小樹在說話。
我跟毓純躲在房門後面偷聽,發現他在呼喊他的動物朋友。
「大象~~~ %##%!&*」
「青蛙~~~ @#$$%︿&*」
真是笑死我們了!
情境六:爸媽帶小樹出門,小樹懶得走路
樹:要媽媽抱~
媽:小樹前面有斜坡要不要去爬?
樹:要媽媽抱~
(爸爸轉身拔腿就跑)
爸:樹兒,來追爸爸、追爸爸~~~
(小樹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爸爸)
樹:要媽媽抱~~~
其實小樹的運動能力是很好的。
應該說,他的運動能力實在超越他文人爸媽的想像。
手腳靈活、平衡感極好、跑步很快、還能吊單槓30秒!
有一次我們帶他去騎馬,小樹第一次坐上馬背,竟然氣定神閒。
那個教練說,一歲多的小孩,他第一次看到上馬這樣沉穩的。
(後來那個農場成為小樹最愛去的地方之一。他記得教練阿伯有一隻馬叫「牛奶」,餵鴨鴨的時候要發出VVVV的聲音)
然而,再怎麼喜歡運動的孩子,還是有發懶的時候。
有一陣子出門,就是不肯自己走,非要爸爸媽媽抱。
為了讓他固定放電,我們得要想出各種怪招,「誘導」他下來自己走。
「追爸爸」這一招,一開始有效,但很快就沒用了。
他後來的指令是先說:「媽媽抱~~」
等到媽媽把他抱起來之後,再說:「追爸爸!!!」
情境七:某次爸爸帶小樹去剪頭髮
理:好了,剪完頭髮了~~
爸:太好了,樹兒,說謝謝阿姨~~~
樹:謝謝~~
理:好乖喔~~
(小樹溜下剪髮椅,跑到玻璃門,舉起手要去推門把)
樹:迫不及待~~~
理:等等,他剛剛說的是迫不及待嗎?
爸:對耶!他迫不及待想要出門玩了。
小樹的語言能力也沒有辜負他的文人爸媽。
他現在會念多首唐詩(還能用唱的)、三字經。
看到小動物幫他們說皈依、吃飯前會供養。
大悲咒也會念最常出現的三個字「娑婆訶」了!
而我媽(小樹的婆婆)也常常跟他說客家話,小樹也會說上幾句客家話了呢!
情境八 早課的螃蟹
(父子倆上殿做早課,坐定之後)
爸:樹兒,打坐,把腳變成三角形。
爸:好,然後再把手結印。
(小樹慢慢把手交疊)
樹:螃蟹~~有螃蟹!
爸:不是螃蟹喔,是結印喔!
小樹不知道為什麼,特別喜歡螃蟹。
他有一盒海洋世界的拼圖,裡面最喜歡的也是螃蟹。
大家玩過手影遊戲,知道螃蟹怎麼比吧?
每天早課,小樹要結印的時候,就會故意比成螃蟹,笑得樂不可支。
情境九 阿祖去極樂世界了
爸:樹樹,我們每次去祖祖家,但為什麼都沒看到祖祖阿?
樹:(想了一會兒)
爸:樹樹還記得祖祖嗎?祖祖去哪裡了
樹:極樂世界了~
這是小樹讓我最欣慰的一件事。
外婆於去年三月往生,來不及看到小樹長大。
但小樹和阿祖很有緣,給阿祖抱從來不會抗拒,還會跟阿祖合掌微笑。
小樹和阿祖此生交疊,只有短短十個月的時間。
我們不會忘記外婆,也希望小樹能永遠記得這個慈愛的長者。
[結語]
這篇文章,寫了好幾天才寫到這。
有人說生了小孩腦袋會變笨,我這做爸爸的,不只變笨,筆也鈍了。
看一看部落格,這一年只新增了三篇文章。
這對過去的我來說,真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。
生活接踵而來,自己的時間少之又少。
曾經計算過,每天從早到晚,
真正能好好坐在桌前工作的時間,能有一小時就不錯了。
每天在餵飯、哄睡、陪玩的縫隙之間,抓空用手機回覆訊息。
成片的時間變成一種奢求。
而更可怕的是後者,在小樹被送回外婆家後,
明明擁有一大片時間的我,竟也變得無法專注。
在網路世界常常一晃出去就回不來了。
前額葉的功能退化至此,才是更可怕之處。
前陣子幫忙做了一份訪問新手爸媽的問卷。
填答時,我從題目中就覺察到,
做為父母,我的某些生活品質被犧牲了、心理上的壓力也提高不少。
然而有趣的是,在滿足感和幸福感上面,也同時提升。
心理學在談人生掙扎時,有一種狀態叫「趨避衝突」。
吳晟老師所謂「甜蜜的負荷」,如今我是真正懂了。
再過一個月,小樹的妹妹就要問世。
這一年,小樹看著媽媽肚子漸漸變大,
開始會對媽媽的肚子跟妹妹講話、睡前跟妹妹說晚安。
我將迎接加倍的甜蜜與負荷,而他也要開始練習當哥哥了!
明年的這個時候,這篇紀念文,就不會只有小樹一人。
從被一家人捧在手心的「小樹弟弟」,即將成為「小樹哥哥」。
不知道他是否能適應呢?
完成這篇文章的數日間,
法鼓山的果燦法師,以及台中佛教蓮社的連志道老師,相繼往生捨報。
日復一日的生活,又再次濺起警策的水花。
生命,實為平淡平凡,也實為艱難。
依然有很多事情想完成,得學習在「一不小心就忽溜而去」的日子中,努力前行。
為自己祝福,也為大家祝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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