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理學家帶著帽子,穿著招牌格子襯衫,跳進我視野的左前方。
沒等我答應,他自己挨過來,大大方方坐在我對面的位置上。
「老…..老…..老…..老師好!」
「你沒回家啊?喔!對!我記得你是屏東人嘛!」
「是…..是…..是…..老師您記性真好。」
接下來一個小時,我簡直是賺到免費的心理學一對一家教。
主題大概是這樣的:
˙輔大周邊土地的演進史
˙輔大心理系博士班的成立緣起
˙社會實踐路線的輔大心理系
˙細數輔大心理博士的動向
˙政大心理系/教育系的演變史
˙醫學系Freud的精神分析與心理系Wundt的實驗認知主義之爭。
˙Henry Murray在哈佛的奮鬥史(太好了這不是我期末報告的主題嗎)
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了,老師依然如滔滔江水,
比手劃腳、興高采烈地講著他鍾愛的心理學。
有時說到激動處,大手一伸指向前方,
彷彿那些心理學家的魂魄,此時此刻都來到他的面前,
與他在歷史的長河上,來一場濠梁之辯。
老師對知識的熱愛,在我所見的人中,實是非常罕見的。
心理學是他的星辰,羅列在宇宙之中。
每天他閒步走上銀河,便把這些遠遠近近的星子,一一摘下來反覆把玩。
釋迦牟尼佛、老子、海德格、阿德勒、維根斯坦、梁啟超與沙特。
從東方到西方,從金剛經、命運交響曲到新莊地方史。
那深不可測的海量知識,都來自那似乎永不枯竭的──對一切現象的好奇。
在這個高度專業化、區隔化、機械量產化的學術環境,
該怎麼安放這樣一個人呢?怎麼理解這樣一個人呢?
用現在的工具想要測量他,你可能測到的是零,
因為他根本不可測(unmeasurable)。
「啊!時間來不及了,我要趕去上課了!」
講到忘記時間,是老教授的老毛病,但我們大家都不介意。
「老師你要搭計程車趕去嗎?」
「不不,我坐捷運,到時候再找U-bike騎車過去。」
「喔,太棒了,老師。」
我由衷欣賞這樣簡樸的生活。
老師一點也不介意被我知道他「平民的生活」。
對我揮揮手,便匆匆趕路,趕往下一站。
老教授的匆匆,與一切行人相同。
老教授的下一站,卻在你我看不見的漫天星斗之中。
摶扶搖而上,逍遙自在。
又是一個與心理學家共度的晚上,是為記。
-2015.11.6 與丁興祥老師相遇輔大輔園餐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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